小说九九 > 与我比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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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嘘,别笑太大声,大家都还在睡。"简世豪在唇边竖起食指。

  "啊!聊好久了,好困,我们也该睡了。"杜美满站起身,伸伸懒腰,瞧向山头的天光,"咦,天亮了?"

  天空灰蒙蒙的,对面山脉飘浮几缕淡烟似的微云,山林彷佛饱含水气,浓浓的绿意几乎将人浸透,金黄色的月亮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转为淡淡的银白。

  简世豪望了望天色,"月亮看完了,现在来看太阳吧。"他直接转过身子,仍坐在石椅上,拍拍身边仍然微温的空位,"坐下来看日出,牺牲一点睡眠值得的。"

  "喔!"杜美满跳了几步,"碰"地坐了下来,和他一起望向东边的山头,"天还暗暗的,会不会等很久?"

  "不会。瞧,山边有红光出来了。"

  山后透出一抹红光,像一条珠链般地镶在山顶边缘,把几棵绿树衬托得更加清楚;天空的云彩由灰转白,再渐渐染上淡柔的粉红色,继而深红、亮红,天际彷佛烧起一场温柔的火,红遍了天,也红到了各人的心坎里。

  杜美满的心情既兴奋又感动,她就像个初初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儿,以原始的眼光观察一切,处处是美景,事事皆惊喜,梦幻的明亮月光也好,振奋人心的日出也好,全是她青春笔记的彩页。

  还有身边的人呢!她转头看了简世豪,他正专注地瞧着山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察觉她的动作,也转过头来朝她一笑。

  刹那之间,她的心头剧烈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要喜欢上他了。

  聊得来不代表必须喜欢啊!她赶紧从袖子里伸出手掌,揉揉发烫的脸颊。同学嘛!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他的羽毛衣还真暖,都不想脱下来还他了。

  简世豪见她奇怪的举动,问说:"还冷吗?"

  "早就不冷了,谢谢你的衣服。"

  "同学客气什么。"他笑着拉拉她过长的袖子,"看你两只袖子甩来甩去,好像唱歌仔戏。"

  她拳头缩回袖筒里,顽皮地以袖口顶住他的腰,"现在不是唱歌仔戏的时候,应该要唱公鸡啼,小鸟叫,太阳出来了,太阳当空照,对我微微笑,他笑我年纪小,又笑我志气高,年纪小,志气高,将来做个大英豪。"

  太阳迎着歌声,在山头后面绽放金色光芒,天空变得光彩夺目,鎏金似的天幕延伸到无边无际。

  "快日出了。"简世豪盯住山头。

  杜美满不唱了,目不转睛地等待日出,两个人就像朝圣者一般,神情虔诚。

  无声地、突然地,一截日头跳了出来,两人心头也跟着震动一下。

  日升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拉到了半空中,山的影子慢慢缩了进去,阳光遍洒大地,鸟儿啁啾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亮;而一顶顶红的、黄的、蓝的帐棚,依然在晨光中酣睡。

  杜美满眨眨眼,不再直视强烈的日光,好像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使命,心情非常轻松,她不想讲话,只想享受破晓时刻的宁静──那份属于心的宁静。

  简世豪感受阳光的热力,轻轻地哼唱起一首属于太阳的轻快歌调:"Che bella cosa e na iumata e sole。 L'aria serena doppo me tempesta……"

  "唔,你在唱什么?我都听不懂。"杜美满声音含糊地问着。

  "我告诉你歌词的意思,很美的。是说一个人看到雨后的阳光,本来他心里很悲伤,但在阳光的温暖怀抱中,他享受到安慰;心中充满了希望,驱散了一切忧伤;我再唱给你听。"

  "唔……"

  "O sole mio stainfronte a te-O Sole o sole mio sta infronte a te……"

  他以脚打拍子,唱了老半天,却不见回应。

  很安静,除了虫鸣鸟叫、潺潺溪水声之外,连身边的人也无声无息。

  "杜美满,我们是不是该喊同学起床了?"

  没有回应。再仔细一瞧,她头低低的,眼睛闭上,正摇摇晃晃地往前点头。

  打瞌睡?他笑着又喊:"杜美满,醒喽。"

  "嗯……"她向前点个头,再摇摇摆摆地寻找支撑,自然而然靠上他的肩头。

  真的睡着了。

  阳光晒在她圆圆的脸上,透出两颊健康红润的颜色,长长的睫毛像一排黑羽毛,他知道羽扇一打开,是一对清澈灵动的眼眸,天真无邪,有如小女孩似地,可那脑袋瓜又有他捉摸不到的慧黠──像阳光,像和风,像暖流。

  很可爱的同学。他见了她就想聊天,也许是喜欢看她时时流露出的开朗微笑,听她聊身边的趣事吧。

  他任她倚在肩头,自己也闭上眼休息,双双倚靠着。

  太阳当空照,对我微微笑。

  第二章

  大一新鲜人的日子很快过去,接着是大二繁重的专业课程,每个同学的功课几乎排得满满的,早晚奔波于教室之间,忙过一个学期,大家也习惯了。

  春天的脚步来到,年轻的笑容璀璨如新。

  "杜美满,我这里有两张'春江花月夜'的票,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听?"

  统计实习课时,坐在身边的简世豪用笔敲敲她的桌子,低声问道。

  "好啊!"杜美满一口答应,笑说:"又是你妈妈的人情票?"

  简世豪有点不好意思,"那些名家演奏会的票,她就自己找朋友去听了。"

  "无所谓啦,你如果要我去听古典音乐,我还会打瞌睡呢。"

  "上次带你去听巴哈,你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你还在笑我!"杜美满气呼呼地。

  她那天一太早就有一堂特早体育课,又上了整整八堂课,晚上就在大提琴单调反覆的旋律中,像是催眠似地,昏昏然在音乐厅里睡着了。

  简世豪笑说:"我知道你累,那个拉大提琴的更应该要自我检讨,为什么马友友可以感动人心,他就只会让你睡觉?"

  "你不能怪他,该怪巴哈写出这么沉闷的曲子,几百年来,不知道催眠了多少人,恐怕很多音乐家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哈!"简世豪被逗乐了,"我看你最适合听儿歌,这样就可以像小朋友唱游,边唱边跳,就不会睡着了。"

  "唉!我倒是很想起来唱游,统计好难,光看题目就快睡着了。"

  "我写完了。"他将两张卷子递给她,"你帮我交上去,商学杯比赛快到了,不赶快练篮球不行,晚上七点到你家接你,我先走了。"

  坐在前面的魏婉君立刻转了过来,"简世豪,你借我抄,谢谢啦!"

  简世豪拎了背包,笑说:"可别卷子在班上转一圈,又忘了帮我交上去。"

  杜美满摆摆手,"我帮你盯着,快去练球,等你们拿冠军。"

  等他一定,魏婉君忙拿了卷子,笑嘻嘻地说:"美满,你们两个很聊得来,又老是在一起,要别人不误会都难。"

  杜美满摇摇食指,"都是同学,有什么好误会的?我们又没手牵手,光明正大的,谁说同学不能一起聊天、听音乐会?"

  "那他为什么不找其他女生?"

  "为什么?"杜美满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很快就想通了,"一来他没有女朋友:二来他跟我比较熟,大家像哥儿们,都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那他也可以找男生啊。"

  "找男生才危险,这个时代只要两个男生走近一点,别人就以为是homo?"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魏婉君又追问。

  "为什么?"

  杜美满歪着头,想到有一天经过篮球场,看到简世豪一个人练习三步上篮,篮球碰碰跳着,再咚一声投入篮框,明明是一幕动力十足的运动画面,她却觉得他形单影只,像是一个独自玩耍的小男孩。

  他很快看见她,朝她举手招呼,露出惯有的大男孩笑容。

  是她的错觉吧?父母宠爱、师长欣赏、同学喜欢的他怎会孤独呢?

  "喂喂,美满,你睡着啦?还没回答我呢。"

  "哎!有什么为什么?婉君,你问题真多,他有两张票,分一张给同学,道理就这么简单。"

  魏婉君咕哝一句:"他怎么不分给我?"

  "你叫陈志明请你听音乐会啊,简世豪才不会破坏你们两个呢。"

  "我发神经才叫陈志明请!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抄实习了。"

  "你快抄,抄完给我对答案。"

  杜美满咬住铅笔,继续解统计题目,但那些符号和数宇又令她陷入苦战。

  想到今晚的音乐会,她心情立刻放松。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简世豪邀她上音乐厅,也会找她一起去看学校的免费电影,有时候在图书馆遇上了,就坐在一起讨论功课。姊姊笑她说:情侣也不过如此。

  他们像班对吗?杜美满以手支颐。要说她对简世豪没感觉,那是骗人的;但是好感归好感,他们成日混在一起,一举手一投足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这是哥儿们的豪情,绝不是男女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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