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女主角耶!」他从口袋里掏出印刷精美的海报,送到她面前。
平心而论,除开笨蛋心的没神经与超短引信,她的外貌真可说是上帝的精心杰作。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带有仙灵之气,彷佛天女下凡尘,予人一种遥远而不可近亵的神秘感。
或许是因为身为画家,日日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逍遥日子,她时而天真无邪,时而多疑猜忌,性格呈两极化,难以捉摸,有如千面女郎。
还有谁比千面女郎更适合成为一名演员?更何况这是出舞剧,言明仅有十几分钟的演出,却需要长达三个月的训练排演──
那种要求根本是小Case。笨蛋心从小苦练韵律体操,身体柔软得可怕,几乎什么动作都难不倒她,更别提仅仅十数分钟的舞蹈。尤其她有不畏艰苦的毅力。他曾亲眼见过教练在旁边喊一个口令她便一个动作,那种毫无差错的精准,真是教人眼睛为之一亮。
这出「魔祭」的女主角根本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不去试试简直浪费机会。
「不去就是不去。」尹梵心倒回草地,兀自享受灿烂阳光的洗礼。
「笨蛋心,妳若真的获选为女主角,我就答应妳的条件,随便玩真的玩假的都无所谓。」齐硕文慢条斯理地提出商议方案。「我不是开玩笑。」
他们在彼此双亲大人面前扔下的烟雾弹多得不胜枚举,没人知道表面上卿卿我我的这对璧人仅是单纯的哥儿们,即使曾亲密到相拥和衣而眠,依然无关男女情爱。
「要是我没入选呢?」她仍背着他,声音闷闷的。
「妳就得答应我的条件。」他扳过她的身子,目光紧紧盯在她脸上,态度极认真正经。「我们之间纠缠了七、八年,也该有个了断。」
了断?瞧他说得一如天要塌下似的,严肃得笑死人!
「你嫌烦?」尹梵心横了他一眼,奸佞地干笑几声。「抱歉哪,打扰了那么多天又白吃白暍的,一定造成很多不方便吧!我实在太过意不去了。不如这样,你家有没有马厩或猪圈?我睡那儿就行了。」
「笨蛋。」齐硕文一掌拍上她的后脑勺,看着她又吼又叫地跳起来喊疼。
「喂!明明是你自己先嫌弃我的,人家谦卑一点也错啦?」她凶巴巴地瞪回去,顺道回敬他一腿无影脚。
「哈!原来妳一直偷偷地暗恋我,好辛苦哦。」他伸手揽上她的腰际,猛然扯向自己怀里,另一手拚命将她的短发探成一堆乱草。
「屁!」尹梵心在他箍于腰间的手臂上留下一排清晰的齿印。
「好,不跟妳闹了。」齐硕文放开她,侧躺在她身畔。「去不去?」
「刚才就告欣过你──不去!」她一面抚顺头发,一面瞪他。
「那好,我去打长途电话。」他笑咪咪地靠过去,出其不意地在她颊上印下一吻。「在这里乖乖等我,有好消息告诉妳哦。」
「恶心!」她连忙以手背擦拭被他亲吻的部位,破口大骂。「你欠打是不是,乱亲女人的恶习还不改!」
若要细数齐大个儿的缺点,头一条便是那一脸迷死人的笑,七分无辜外加三分邪气。还有那一副来者不拒的姿态,四处打情骂俏,标准的花心大萝卜。
「反正以后我只亲一个,改不改都无所谓。」齐硕文利落轻跃而起,又伸手揉乱她的头发。「习惯就好。」
「你今天吃了春药啊,非要动手动脚地烦人!」尹梵心不耐烦地打掉他胡来的大手,更恼火地掐上他的小腿。「昨天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少来惹我!」
「小人!妳偷袭。」齐硕文抚着被她攻击的伤处,脸上却挤出算计的诡笑。「怎么不问我打电话给谁?」
「我管你打给谁!」她抿紧唇扬起下巴。
「这通电话是打回台湾的哦。」齐硕文笑得诡谲又奸险。「听说岳父岳母这两天休假,应该颇适合打去聊天话家常,妳说对不对?」
「奇了,我爹娘休假关你什么事?」她防备地瞪着他。
「当然是请他们打铁趁热,到巴黎采买婚纱啊。」他不怕死地拥住她,呵呵傻笑。「我刚刚向妳求婚,妳答应了呀。」
「我哪有!」尹梵心倏然弹跳而起,火冒三丈地咆哮着。猪!他觉得她命太长是不是?
「咦,妳不肯跟我赌,不就是摆明要跟我缠一辈子?」他仰首迎着刺眼的阳光瞇视她,十分愉悦地朗笑。「这还不算答应要嫁给我吗?」
「哼!别傻了。」尹梵心夸张的用鼻子喷着气,以表示她的不屑。
「只要妳不答应参加甄试,我就打电话回台湾骚扰岳父大人。」齐硕文对她挤挤眼,飘送着一道道邪魅的秋波。
尹梵心俏脸涨得通红,气呼呼地瞪着他。妈的,她的把柄全让齐大个儿掐得紧紧的,烦!亏他有脸斥责她偷袭暗算,事实上他才是个中高手!
说真的,他打越洋电话骚扰爹娘事小,遗下的后遗症才事大。尤其大姊尹梵水不久前才刚嫁掉,让娘突然醒悟之前错过太多与女儿相处的机会,卯起来要与剩下的两名爱女「交心」。
尹梵心烦躁地拨弄满头乱发,一脸心慌意乱。爹娘虽然镇日乐在工作,数十年如一日,但那并不表示他们不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娘要是知道她是玩假的,而且还玩了七、八年,九成九会以柔道加上跆拳,当场把她捶成肉饼。
「喂,只要我雀屏中选,你就愿意帮我继续掩饰下去?」她开始考虑妥协。
「直到我遇上另一名妖娇美艳的女子,甘愿为她跳进爱情的火坑为止。」他伸出手臂勾住她的颈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够义气了吧?」
「够义气就不该勒索哥儿们!」她拐他一肘子。
「就是因为当妳是哥儿们,我才大力推荐妳去参加甄试。」他也回她一肘子。
「说穿了,你就是想看我出糗。」她扬起明眸,了无兴致地打着呵欠。
「亲爱的哥儿们,拜托别装出一心求输的模样,当心我会以为妳爱上我。」慵懒性感的浅笑跃上齐硕文的嘴角,好不潇洒。
「哈、哈、哈。」愠恼的干笑立到自尹梵心险些合不拢的唇瓣之间逸出。「我的眼光果然犀利,没看错人。智障!」
「少啰唆,既然决定相赌就别拖了,现在就走。」他拉着她走向车库。
「喂,我这副德行怎么出去见人哪!」尹梵心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身上的小可爱与短得不能再短的热裤。
「很美呀,正好让人瞧见妳匀称的美腿,多炫哪!」齐硕文匆匆瞥了一眼,嘴里立刻溜出一连串赞词。「这年头有美腿的女人不多了,尤其是像妳这般清灵动人的美女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这人果然毫无羞愧之心,净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见这一大片淤青没有?」她指着大腿上青中带紫红的丑陋淤痕。「你自己说,昨天的帐该怎么算?」
不提「美腿」,她还真忘了找他算帐。
一旦想起前仇旧恨,尹梵心立刻挂上一张恨得牙痒痒的黑脸。他拐骗她首次尝试跳伞,而且是「无绳」拖曳伞──意即升空之后便切断与地面的联系──以测试她艺够不够高、胆够不够大;结果却害她掉在不知名的沙滩上,几乎落入有家归不得的窘境。要不是她急中生智,顺手牵了匹白驹暂时充当代步工具,只怕身上的伤还不止这些。
只是,每当在怨怒之余顺带想起那位救人救得极不甘愿的男子时,她心中总会掠过一抹极淡的怅然。真是有病!人家不告她窃盗已是天大奇迹了,何苦巴望与克星再续前缘?
「以身相许怎么样?」眼见躲不过一顿痛骂,齐硕文嘻皮笑脸地转过身,一副天下本无事的悠哉状。「诚意十足,对不对?」
「猪!」翻遍脑中词汇,她只想得出这个字眼足以形容他。
「好好好,我是好吃又好睡的低级猪,行了吧?」眼下他只想息事宁人,以求天下回归太平。「要不要用指尖狠狠地掐我一把?我不会还手的。」
掐一把哪够啊!她要掐得他成为标准的蓝血人!
「二哥。」忽然听得齐家小妹由远方廊下传来声声呼唤。「有人来找尹姊姊,还问我们家有没有多出一匹来路不明的白马。」
第二章
在连接起居室与大厅之间的长廊上,尹梵心硬是躲在齐硕文身后,大有赖地不起之姿,抵死不肯出厅见人。
「你去摆平。」她终于按捺不住,睁圆了杏眼对他低吼。「瞪什么瞪,我会犯下偷马的恶行还不都是你害的,当然由你搞定!」
「妳呢?」齐硕文探头观了眼厅内的贵客,再回头时脸上常驻的笑意也不见了。
真要命,美国人法治的观念根深柢固得很,连一般市井小民都能背上几条法律条文。哪怕是冬天在人家门口滑了一跤都能扯上法庭,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更别说是顺手牵了人家一匹爱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