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姐姐。”晓竹立刻冲到板车旁,机伶的说:“我这就来了,咱们马上出发到市场去吧。”
就这样,他们姐弟俩推着小板车,一路向晨曦中走去。
自从夏紫云带着晓竹匆匆离开佛罗伦斯市区,就来到了郊区外的这栋旧宅院。
说实在,她举目无亲,也无处可去,只好租下这间灰旧而久久无人烟居住的小院落,一来这儿清幽淡雅,二来这儿房租便宜,于是,她很快租了下来,作为她和晓竹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处。
然后,她利用身边剩下来的钱,买了一辆小拉车,再去花市场批来许多鲜花,运到雷尼威尔斯古堡前去摆摊子。
由于这座古堡的主人雷尼威尔斯公爵,在中古纪时期,曾经率领军队把长毛蕃赶出意大利,并且在这个地方建立起一座繁荣的城镇。所以他的英勇和伟大,一直受到当地人民的敬仰和歌颂,而他居住的古堡,建筑优美,具有历史艺术价值,早已成为名闻全国的名胜古迹,每天观光客川流不息,大家都会在古堡内的公爵铜像前,献上一束馨香,因此她卖花的生意特别好,就连晓竹都跟着一起叫卖。
虽然这样的生活很清苦,但对夏紫云来说,却很真实,很快乐。至少,忙碌可以让她忘掉一些“前尘往事”,忘掉一些“爱恨情愁”。
所以,这一大清早,他们姐弟俩就“伊呀伊呀”的推着小板车,走在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上。
在经过一处小水闸后,透着薄薄的晨雾,晓竹突然指着路旁的壕沟大叫:
“你瞧,姐姐,那儿躺着一个人。”
“别理他。”夏紫云不经意的说:“那也许是个喝醉酒的酒鬼或流浪汉。”
“不对,不对。”晓竹轻声嚷:“那不是酒鬼,也不是什么流浪汉,因为他身上流了好多血,把地上染成了好大一片红色。”
夏紫云不禁惊跳的停下脚步。
“那他死了吗?”
“没有,没有。”晓竹大胆的走向前,又转回头说:“他没有死,姐姐,我看见他的身子动了一下,不过,他受伤很重,我们到底要不要救他?”
夏紫云左右为难的沉思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像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怕救了他,将来会替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们还是少管闲事,反正,救了他,我们今天的生意就别想做了,我的滑板车也会眼着完蛋,不是吗?”
“可是要是不救了他,我会良心不安的,毕竟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们怎能见死不救?”夏紫云忐忑不安的说:“不行,不行,晓竹,你快帮忙救他。”
立刻,她飞奔了过去。
突然间,她整个人都呆掉了。就在那片触目惊心的狼藉中,她看见骆奇那张清朗俊秀的脸庞,风雅中又有几分粗犷,温文中又有几分豪情,尤其他那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都那么令她印象深刻,永难忘怀。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紧紧抱起他的身子,嘶声的大叫:
“怎么会是你?骆奇,你怎么会满身都是伤?都是血迹斑斑?”
晓竹也飞扑过来,惊栗的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骆奇大哥,你快醒醒,醒醒——”
可是任凭晓竹摇晃呐喊,任凭夏紫云的苦苦哀嚎,骆奇仍旧 “不行,”她猝然振起身子,忍住眼泪的说:“骆奇的伤势太重了,我们就是这样呼天抢地的叫破喉咙,他也不会醒来的,晓竹,我想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他弄回家,帮他止血,再去请医生来。你快帮我把他抬上小拉车,要是迟了一步,他会流血过多而死的。”
然后,他们十万火急的把骆奇运回到了小院落。
夏紫云立即找出家里仅有的一瓶云南白药,再找来一些白纱布,准备要帮他止血,但一见到他身上的伤口,她惶然极了。
“我的天哪!”她惊愕的叫:“骆奇身上受的是枪伤,三个开了大洞的伤口,里面还嵌着子弹,到底是谁下这么重的毒手,要置他于死地?”
“姐姐。”晓竹飞快的端来了一盆水,一边拧着毛巾帮骆奇擦脸,一边着急的况:“你别一个劲的在那儿嘀咕,快帮骆奇大哥涂云南白药,你瞧他痛得脸色都发青发白了,我看我去把街口转角的那个胡医生找来。”
“你别去,晓竹。”夏紫云慌忙阻止的说:“骆奇的伤势很麻烦,胡医生是个中医师,你叫他来也没有用。”
“那我们赶紧把骆奇大哥送去医院,那儿的医生一定有办法可以医好他的伤。”
“这还是不行。”夏紫云心乱如麻的,“骆奇受的是枪伤,如果把他送去医院,他铁定会受到警方的侦讯,万一整个枪案对他不利,那岂不是把他害惨了,所以在骆奇未醒来,在一切还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不能贸然把他送去医院。”
“可是不赶快救了骆奇大哥,他一定会死掉的。”
“别急!”夏紫云冷静的说:“骆奇虽然是中了枪伤,幸好没有命中要害,只是在大腿上被射中了一枪,另外肩膀和背部也各一枪,我想暂时帮他敷上止血草,然后,再涂点金创膏,他应该可以再熬一段时间。”
当下,她就做了这样一个决定,二话不说的把云南白药,轻轻的涂在骆奇的每一处伤口上,或许是药效发生了作用,痛得他整个知觉都被震醒了。他朦朦胧胧的叫:
“啊!好痛……”
夏紫云马上收住了手。
“你怎么了?骆奇。”她心惊肉跳的问:“这止血药真的让你很痛吗?”
骆奇慢慢的睁开眼睛,终于,他看见晓竹和夏紫云了。
他霍然的想爬起来,却又跌了回去。
“你别动。”夏紫云惊慌的喊:“你的伤势很严重,流了好多血,要是你再这样乱动,伤口又进出血迹来,那就糟了。”
“紫云。”骆奇激动的叫:“真的是你吗?”
“是的,是我。”夏紫云的眼泪瞬间滑落了下来,她哽咽的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命运又把我们牵连在一起,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情况下,又让我们再一次见面。”
“对不起,紫云。”骆奇愧疚的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和晓竹,才让你们四处漂泊,天涯无依。”
“不。”夏紫云阻止的说:“不是你,骆奇,过去的一切,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只要专心养好你的伤就行了。”
“我的伤……”骆奇茫然的看着她,瞬间,他完全记起昨夜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努力的从床上坐起来,“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骆奇大哥。”晓竹抢着说:“是我和姐姐在路边救了你,才把你送到这儿,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新家?”骆奇莫名奇妙的心痛了,“原来你们还一直留在佛罗伦斯,而我却像个疯子到处找你们,找得我的心都碎了。”
“你还说呢,”夏紫云心酸已极的说:“看到你身上的这些伤,我的心才真正碎掉了,骆奇,你快告诉我,这些枪伤,是怎么来的?你是跟什么人结下了仇恨,才引来这场杀机?”
骆奇沉重的抬起眼帘。
“看来该是告诉你实话的时候了。”他虚弱的说,
“是什么实话?”夏紫云急切的问:“你快说吧,骆奇,也好让我斟酌斟酌,到底该怎么把你送去医院。”
“我不要!”骆奇猛的叫了起来,“我不要被送去医院,紫云,要是让警方知道昨夜的枪杀事件,一切后果会很糟糕,也会连累很多人,恐怕,我同样会不得善终。”
夏紫云心慌意乱的说:“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必须去医院,把你体内的子弹取出来,要不然再拖下去,我担心你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怕死。”骆奇牢牢捉住她的眼神,“只要能再见到你,我就死而无憾了。”
“不行。”夏紫云霍然起身,心痛如绞的说:“我不许你这么说,也不许你死,骆奇,你等一等我,我这就马上去准备拉车,我即刻把你送去医院。”
顿时,一只手攫住了她。
“你不要走,紫云。”骆奇哀求的说:“我求求你,别离开我一步,也别把我送到医院,我知道我不行了,就是请神仙来,也医不好我这薄幸的无命客。”
“不,不。”夏紫云声泪俱下的喊:“你不会死的,骆奇,我不要你死,也不许你死,你别忘了,你的母亲尚未找到,你又怎么可以轻言‘死’字。”
“紫云。”骆奇沉静的看她,“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一件事,其实我已经找到了我母亲,也知道她此刻安然无恙。”
“那么她在哪里?”
骆奇的声音变得哽噎了,“她现在已经改嫁,成为商业钜子石家骏的夫人了。”
夏紫云一惊,愣愣的问: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骆奇神色哀痛的说:“天下事总是令人迷离难懂,最教我不解和震惊的是,她居然是石霜霜的母亲。换句话说,石霜霜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们有血肉至亲的渊源,这样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