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家的姑娘?住在哪里?有什么意图?”向安生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显得焦躁不耐烦。
“你是向安生吧?”
“我在问你的名字,你不照实回答,扯到我身上干什么?在磐龙城里,有谁不认识我向安生?”他夸口地扬起优美的下巴。
“你不记得我了?”她有点失望,毕竟他是穆哥哥身边的人,他忘了,穆哥哥会不会也忘了?
向安生最讨厌啰嗦的姑娘家,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我不管你是谁,你快让开,别再阻挡城主的马车,懂吗?”
他厌烦地瞪她一眼,转身回到马车上,吩咐马夫起程。
“谁?”穆问濠刚才拉开布帘,看到一个女孩子的背影,一身穷人家的打扮,脏兮兮的。
“一个啰唆的女人。真搞不懂,女人总是有层出不穷的麻烦。”
永宁看着马车走远,心里一惊,连忙追上去。
“不要走!穆哥哥、穆哥哥!”
向安生大皱其眉,探头一看,“她追来了,这娘们怎么这么难缠?”
穆哥哥……穆问濠仿佛想起什么。
“城主,怎么了?”向安生难得看到穆问濠脸色愀然一变。
永宁两手在嘴边围成圈,大叫:“我是永宁,穆哥哥,我是永宁!”
“叫马夫停下来。”穆问濠不疾不徐的吩咐,冷漠的眼中闪过千百种情绪。永宁,当年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如今也该是个会作梦的少女了吧。
永宁大口喘着气,看到马车停下来,她欣喜若狂地奔向前去。
穆问濠步下马车,一站出来,天生的威严气度表露无遗,浓眉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灼灼地望着她。
她的心漏跳一拍,他像一尊完美的神祗,光彩夺目,尔雅非凡,他让她紧张得开不了口。
“你长大了。”盯着她欣喜的脸蛋,他笑着掏出一条绣工精致的丝绢,为她擦拭满脸的灰尘。“吃了不少沙子,嗯?”他取笑道。
“你并没有忘记我。”永宁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柔柔的声音充满感动。
“我不会忘记你。”丝绢擦拭过的地方,是白皙无瑕的肌肤,双颊还泛着晶莹的红泽,她长得十分美丽,尤其是那对会说话的眼睛,闪烁着纯稚的天真气息。
“穆哥哥,我没有令你失望,只要是该学的、该做的,我全都认真努力在做,我有自信能在同侪中拔得头筹。”她急急地告诉他她做到约定的事,就等待他开口了。
“我知道你做得到,当年我没有看走眼。”
“那么我……我可以跟你回磐龙府吗?”她腼腆地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问。
向安生闻言,冲口道:“你的脸皮真厚,三番两次欲进府,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没有。”她反驳,“我只是……不想待在春秋学堂了。”这是原因之一。
穆问濠扫了她一眼,这身类似下人的衣物,怎会穿在她身上?
“陈氏夫妇对你不好?”他挑眉问她。
“这……”毕竟他们是抚育她的人,够辛苦了。“不,他们对我很好。但是我--”
“你刚刚是从树上掉到马车上的吗?”
“嗯,不小心脚滑了。”
“你的功夫还不行,什么时候面对三名土匪还能游刃有余时,我会去接你。回去吧。”他的语气温和,但透露出来的无情冷漠,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城主,你真英明。”向安生大笑,随着穆问濠上马车。
“穆哥哥,我不想回去……”
穆问濠拉开左边的布帘,看到她水盈盈的大眼睛盛满恐惧。
“学武不可怕,怕的是你不学。”
“但是……”永宁欲语还休,要怎么对他说待在春秋学堂,仿佛置身地狱一般呢?她不想当忘恩负义之人,所以不能说呀。
“回去,免得陈氏夫妇担心。”
“你会来看我吧?会吗?”
穆问濠深深看她一眼,她尝到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寂寞了吗?很好,他就是要她懂得孤独。
“会,改天去看你。”他笑着允诺。
“不能骗我,我不要再等八年了。”
“过几天等我处理完事情,我一定会去看你。”
“好。”目送他离去,永宁感到心头酸酸痛痛的,好不容易见到些面,她却不能回他身边。
一直躲在树后的若雪跑出来,笑着说:“城主对你好好喔!还纡尊降贵帮你擦脸,他对你非比寻常喔。”
“我还是不能回去,还是一个人。”她低声呢喃着。
“不会的,城主待你这般好,你一定很快能回他身边。”若雪安慰她。抬头发现天色已晚,“糟了,师母一定找不到你,快回学堂!”
“城主,亏你还记得她,我都忘了。”向安生两手枕在脑后。
穆问濠眼中闪过数种情绪,声音低沉地说:“她十六岁了。”
“哇,真不得了,连这种细节你都记得?”向安生大惊小怪地叫道。
岂容许他忘?他盼呀望呀,期待她长大成人,在严教之下精通琴棋书画,好成为他最重要的复仇棋子。
今日一见她,尽管衣衫褴褛、脂粉未施,依旧看得出她秀丽出尘的花容月貌,还有那股天生的皇家气质,在她身上表露无遗。
“看她那狼狈的样子,好像生活很清苦,可怜喔。”向安生语气似在同情,但眼中毫无怜悯之意。
她的确过分清瘦,就像永远没吃饱的下人,这是怎么回事?
温和的眼渐渐深沉,或许他该关心一下这颗棋子。
永宁步履蹒跚地走向简陋小床,每一步都会扯动身上的伤口。她忍住了泪,因为这顿打骂是值得的。
她坐在床上,拿起一罐若雪偷偷给她的药酒,说是对跌打损伤有效,所以每次受到毒打,这瓶药酒就成了她的救命符。
她卷起左袖,随着袖口拉高,一倏雪白玉臂上的棍痕就越多,她倒了一点药酒在上面,轻轻的揉起来。
她苍白的唇间不时逸出痛呼,脸上、背上亦大量冒冷汗。
待她擦完身上每处的伤后,眼睛已经累到张不开了,于是倒头便睡。
在梦中,她看到一座巍峨壮丽的宫苑,她就在这座美丽又熟悉的宫苑飘行,白天的苦全烟消云散。
“宝公公。”
她听见有人在叫,猛地回头,忽然置身一座残破的小庙中。她瞪大了眼,眼前柴枝燃烧的红光,被鲜血浇熄,到处是一片殷红和血腥味,她惊恐极了,拼了命的躲,躲进一个男人怀里,她仰头一看,是穆问濠。
她终于放心了,惊魂未定地偎在他怀里,但一柄亮晃晃的白刃出现在她面前,穆问濠带笑的眼毫无杀意,但他手上的白刃就要刺进她胸口……
“啊--”永宁满头大汗地坐起,心有余悸地想着那似真似幻的恶梦。
“臭丫头,都什么时辰了,还赖在床上,非要给她一顿教训不可。”
陈师母气急败坏的叫声由远而近,永宁吓得赶紧起身更衣,无暇多想刚才的梦境。
她忍着痛,但未更完衣,陈师母已推门而入。
“师母。”她一惊,也不管疼不疼,连忙端正服装。
“你要睡到几时?是不是要等我做完所有的粗活才叫你大小姐起来啊?”陈师母语气尖酸刻薄,一张势利的脸,配那张吐不出好话的嘴,真是绝配。
“我立刻去做。”她随便抹了把脸,行动迟缓、步履维艰地走出房门。
“不用了。”陈师母口气不佳的瞪着她,将手中一套衣裳交给她,“换上它,有客人在大厅等着你呢!”
永宁茫然地接下那触感极佳的衣裳,“什么客人?”
“见着了不就知道了吗?我可告诉你,放机灵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全要看我的脸色,不准你胡乱瞎闹,明不明白?还呆着干什么?快去换衣裳,想让客人亲自来请你吗?”
闻言,永宁迅速地换上那套衣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她觉得有点不自在,却有点雀跃。不过她随即想到要做粗活,穿华衫太浪费奢侈了。
她慢慢地走进大厅,尽可能让人看不出她有伤在身。
“穆哥哥?!”师母口中的客人就是穆哥哥?!她太惊讶、太高兴了,想奔过去,陈师母的咳嗽声惊醒她。
穆问濠缓慢地站起,仔细端详她不同昨日的美丽。
他果然没看错,永宁已经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青黛点眉、似水秋眸、菱形玫瑰色泽的小嘴,加上她天生一股贵族气质,活脱脱像个飘然绝尘的仙子。
他向来不把女人放在眼里,但她的美令他不由自主的出神凝视。他满意地笑了笑,能让他平静无情的心湖泛起小小涟漪,相信进宫后,不需要太久,她便会获得皇宫内上上下下的喜爱,包括乾隆。
“穆哥哥……”永宁第一次被喜欢的人这样专注的看着,心底慌张极了,一张秀丽的脸低了下去,染上漂亮的红晕。
“比起昨日好多了。”他笑看她害羞的模样。
昨日?陈氏夫妇一惊,互看一眼,陈老师示意妻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