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问濠沉思了一会儿,“那么就择日北上,把该辨的事一块全办妥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
“比起你刚才说的,这件事才是正事。”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确信永宁的忠诚度之后,也该让她有所表现了。
春日融融,百花齐放,呼应着永宁愉快雀跃的心情。
一行数人,有穆问濠、永宁、向安生及几个奴仆随行,城中留给阿勇等人代理,他们就这么沿途欣赏明媚风光,一路往北而去。
这是她至面出城,上次出城的教训犹历历在目,她曾担心过,但穆问濠劝她宽心,这回出城视察,江湖恩怨他会暂抛一旁,相信这一路上会平平安安的。况且,他看得出来她十分向往城外风光,这回将她带在身边,他更会小心为上,不让半分危险降临,好让她单纯快乐的享受美景。
既然穆问濠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放心了,而且她相信他有能力应付突发状况。
在刚进入河南省时,他们之中加入另一个成员,那是永宁收留的流浪汉。
这名流浪汉名叫司马瑞,是落第的考生,由于无颜回乡,又无一技之长,于是在街头流浪。那天他偷了肉饼店一个饼,被店家以乱棍打着,永宁见着了不忍心,替他付了帐后,司马瑞一再恳求留在她身边伺候,她同情怜悯他的遭遇,想收留他又怕穆问濠不高兴,但同情心太强烈,她主动要求他接受司马瑞,而且司马瑞也说了,要发奋图强,到了京城后会再苦读,期望能金榜题名。
“你真的要收留他?”穆问濠面无表情的问。
“他有心向上,我们何不帮他一把呢?要不然他肯定又要自甘堕落,说不定还会沦为乞丐,我真的很同情他,想帮助他。”
“这是你的决定,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你的责任。”
“好。”她不假思索的接受这项责任,开心的向司马瑞宣布好消息。
司马瑞在经过一番梳洗,换下破缕褴衫之后,竟是一名俊逸的文人,可能是常年沉浸书墨之故,他的气质清新高雅,和穆问濠尊贵又带点江湖味的气质大相迳庭,但各有千秋。
司马瑞为人随和,独独有一点教永宁吃不消,他老爱把她当主子一般伺候,任何她需要的、不需要的,他全想得周全,而且事必躬亲。
不过那种备受呵护的滋味,倒像多了一个哥哥,让她好不欣慰。
晌午时分,一行人在荒郊野外稍作休息,奴仆们正在烤着刚才抓上来的鲜鱼,阵阵香味扑鼻。
“宁主子,这条活蹦乱跳的鱼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的,待会要让你好好尝尝。”司马瑞一脸得意洋洋,斯文的他会抓鱼,倒也真教人刮目相待。
“别叫我宁主子,叫我名字永宁。”她已经不下千百次叮咛,他总是不听。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报答你什么,只能将你视作主子般伺候,你就别推辞了。”司马瑞满头大汗的烤着鱼,边转头说。
“穆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从未叫他一声主子,而且我不喜欢你把这份恩情时时刻刻挂在嘴边,我会不好意思。”她微笑地看了穆问濠一眼,他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司马瑞闻言,眼睛一亮,转头向穆问濠叫道:“穆少爷,谢谢你救了宁主……宁儿。”
穆问濠缓慢地张开黑眸,看了他们一眼,不做任何回应的再次闭上眼睛。
永宁灿烂的笑容凝在嘴边。难道是她多心了?穆哥哥是不是对她收留司马瑞一事不开心?不然为什么从司马瑞加入之后,他就变得冷淡许多。
“穆少爷,等我把这条鱼烤好给宁儿后,我再去抓一条烤给你吃。”司马瑞迳自笑说。
“不必了,伺候我家少爷还轮不到你。”向安生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关系?宁儿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伺候穆少爷是应当的。”司马瑞转头向穆问濠喊:“穆少爷,我烤条鱼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你烦不烦?别再打扰我家少爷的安宁,否则我就打爆你的头,让你别想作金榜题名的春秋大梦。”
永宁心一紧,她怎么没想到呢?穆哥哥好不容易出城喘口气,她却没注意到该让他多休息,真该死。
“阿瑞,你的好意穆哥哥知道了,让他静静休息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烤给你一人吃……哎呀,忘了翻面。”当司马瑞将鱼翻面,早已焦黑如炭了。
永宁忍俊不住笑出来,“不愧是读书人,这种烤鱼的野趣你一定是第一次,对不对?”
司马瑞尴尬地搔头,“宁儿真是冰雪聪明,我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我再去抓鱼。”
“不用了,没鱼吃,还有干粮啊!你刚刚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条鱼,再让你去抓一条,天就要黑了。”
“宁儿,你看不起我?那我一定要做给你看。”
“好,我信你,但我不想吃鱼了。”她笑呵呵地劝阻他。跟他在一块很轻松,也十分开心。
“我快吐了,还是到一边吃去。”向安生递了一条鱼给穆问濠,自己则走到数尺外的树下。
永宁看穆问濠津津有味的吃着,拿着水壶欲起身,司马瑞立刻拿只杯子过来。
“宁儿,你要的杯子。”
永宁苦笑地接过来,举步走向穆问濠,司马瑞又挡在她前面问:“你要什么,我去取。”
“我要穆哥哥的人,你也帮我取吗?”她打趣地说。
“好。”在永宁来不及制止下,他已经跑到穆问濠面前。“穆少爷,宁儿请你过去一下。”
穆问濠抬眼看他,永宁小跑步过来,一脸局促不安。
“阿瑞,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啊?”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所以配合你,也想让穆少爷咧嘴一笑。”
她笑着摇头,蹲下身子,将水壶递给穆问濠。
“穆哥哥,喝水。”
穆问濠冷淡的看她一眼,“我不渴。”说完,他把吃完的鱼骨头丢掉,迳自到溪边洗手。
永宁跟在他身后,司马瑞也紧跟在她身旁。
“阿瑞,你回去,我有话要单独和穆哥哥谈。”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这……你先回去,好不好?”永宁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在求他。
“那么你小心一点,穆少爷并不好相处。”司马瑞深深的看她一眼,才颓然丧气的离开。
永宁悄悄地走近穆问濠,想要吓他,不料他已转过身来。
“做什么?”晶莹的水珠流过他刚毅的下巴,滴落地上。
“想跟你说说话。”她仿佛好久不曾跟他说过话了,他醇厚的低沉嗓音,教她想念极了。
“那个流浪汉呢?他不陪你说话吗?”他又蹲下身,掬起清澈的溪水泼脸。
“他叫司马瑞。”
“我从不费力去记不相干的名字。”
“你还在气我擅自留下他吗?”他的口气好冷淡,平常的笑脸也不见了,一定是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他是你的责任,与我无关。”穆问濠盯着潺潺溪水,水面映出一张因波动而扭曲的脸。
“但你在生气,我感觉得到。穆哥哥,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我没有生气!”他气愤地起身反驳,温柔的俊脸刹那变得阴沉。
“穆哥哥……”她吓了一跳,从未见过他生气,现在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而对她咆哮,她觉得心里好难过。
穆问濠转身背对她。他是怎么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突如其来的不悦是打哪儿来的,仿佛那股闷气是平空出现,完全没有理由。而这样阴晴不定的他,吓了永宁一跳。
他强迫自己恢复笑脸,转身执起她的小手,柔声道:“别想太多,我没在生你的气。”
“真的?”
“真的。”他咧嘴而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永宁依偎进他的怀里,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缓和,闭着眼享受两人独处的宁静。
“要是时间能就此打住,那该多好。”她喃喃低语。
他的黑瞳浮现一丝动摇,但很快地被深沉阴晦取代。
“别说傻话,咱们眼前还有一条路非走不可。”
“嗯?”她迷惑地抬起俏脸。
“复仇。”
闻言,她美丽的脸蛋扬起一丝苦笑,他为什么老是巴望着报仇,不看看眼前的幸福呢?
“那么走过这条复仇之路后,我希望你能为自己打算,追寻自己的幸福。”
“那是当然,报了仇,幸福自会来到。”他深信报仇之后,人生会是光明快乐的,再也没有仇恨和牵挂。
永宁怏怏不乐地坐在马车中,掀着布帘的一角,凝望着穆问濠坐在马背上的英姿。纵使他口头上说不生气,但一回到车队中,她立刻感觉到他刻意的冷淡,明明在生气,为何不明白的跟她说?
与她一同坐在马车中的司马瑞,顺着她专注的视线望去,很不是滋味的撇撇嘴。
“宁儿,你是不是喜欢穆少爷?”司马瑞一脸严肃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