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耿柔蹲坐在楚家门口的石狮子旁,极没形象的大口啃著包子。
「门房大哥,方才你说楚夫人今天忙得不可开交没空见我,请问一下,楚夫人是在忙些什麽?」
在努力塞饱肚子的同时,耿柔不忘打听楚夫人的动向。
「还不是因为二少爷的关系。」
「二少爷?是楚夫人的儿子吗?」她记得娘曾说过她与楚夫人相识时,楚夫人已经身怀六甲。
「是啊!咱们家二少爷自幼便体弱多病,最近病情更是加剧,为了让他养病,二夫人决定送他到下淮的别业去调养身体,怕沿路上没人照应,现在里头正在应试足以保护二少爷安全无虞到达下淮的护卫。」
耿柔听完门房的话後,一颗心顿时雀跃不已。
下淮耶!她正愁没了盘缠,不知该怎麽回家,现下就有个机会在眼前,只要她能随著楚家二少爷到下淮,那回家之日就不远了。
看来老天爷待她还不薄嘛!
她只需混入应试的人群中,不但可以藉此见著楚夫人,若是顺利应试上的话,不用多久她就可以回家了。
打定主意後,耿柔赶紧吞下最後一口包子,然後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向当铺,她心疼不舍的拔下跟了她好几年的耳坠子,用这对耳坠跟当铺的老板换了一套男装。
她决定要女扮男装混入楚府。
第二章
为了让这趟养病之行更显逼真,罗雨洁想出了对外应徵护卫随行,她相信这麽一来,可以让楚朝天彻底对他们失了防备。
压根就不需要任何护卫的楚皓平,此时正好整以暇的斜卧床榻上,配合著演出手无缚鸡之力、体虚病重的富家公子哥。
「呵——」
楚皓平百无聊赖的打著呵欠,光看那些他厢房庭院前耍著花拳绣腿的武夫,他的眼睛便差点闭上。
实在是太无趣了,怎麽来应试的人都不先惦一惦自己的斤两呢?凭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就想当他的护卫?恐怕真有什麽事情发生时,他还得反过来保护他们哩!
楚皓平随手拿起一块雪花糕,动作优雅地塞进嘴里,再喝了一口临福送上来的莲子汤後,他弹了弹指,示意临福将床帐放下,他想要小睡半刻。
就在临福将捆绑床帐的绳子松开,床帐正欲落下之际,楚皓平眼尖地发现,在应试的人群中有一人正虎视耽耽的盯著他……身旁的雪花糕。
有趣!看来今天的徵试似乎没有想像中那麽无聊嘛!
「临福,我不睡了,把床帐拉起。」
「爷?」临福不解的看著主子眼里翻飞而过的玩味。
楚皓平的目光锁定在那名娇小瘦弱的男子身上,如果他没看走眼的话,「他」应该是个女的。
「帮我叫那名穿蓝布衫的应试者过来。」
临福虽然不懂主子为何会对一名拳脚功夫烂得可以的人感兴趣,但依旧服从的将对方招来。
耿柔混在人群中,把她从父亲那儿学来的一招半式全都比画出来,就在她边比画边纳闷著怎麽不见楚夫人的身影时,忽地,眼角馀光瞧见那个传说中病奄奄的二少爷正在吃著雪花糕。
天啊!雪花糕耶!凭什麽她就只能啃著乾巴巴的馒头,而他却能吃著香绵甜蜜的雪花糕?太不公平了吧!
她眨巴著一双灵眸,移不开视线地猛盯著楚皓平手里的雪花糕。
正当她瞧得口水即将滴落之时,忽见躺在榻上的楚皓平眼带促狭的回望著她。
一阵战栗之感让她乱了心神,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耿柔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传说中的「病美男」怎麽会有这般锐利的眼神呢?
称他为「病美男」并不为过,因为打从耿柔一踏进这庭院,第一眼瞧见面如冠玉、俊美飘逸的楚皓平时,她便觉得这个人不似人间物,太过完美了吧?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被病魔缠身的虚弱躯体,真是可怜啊!
唉!上天有时候还满公平的嘛!
就在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方才站在楚皓平身旁的侍仆蓦地朝她走来。
「我们家爷请小哥过去一趟。」
耿柔心中暗叫不妙,是她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了吗?她该不会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在脸上显露出同情之色吧?
这富家公子哥八成自尊心高,不能忍受有人同情他、可怜他,看来她得时刻提醒自己别让同情显现於脸上。
楚皓平薄唇扬笑,满怀兴味。「这位小哥,请问你叫什麽名字?」
在这麽近距离下,他更加肯定了对方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耿……耿少扬。」
完全没料到会被请到楚皓平前面问话,耿柔一时惊慌,胡乱诌了个名字。
「原来是少扬小弟,那边请坐。」他朝雕花的梨花木圆桌摆出请的手势。
在耿柔入座後,楚皓平缓慢的从榻上起身,临福见状,赶紧将披风围在主子身上。
他虚弱的轻咳了两声,然後以手撑著桌沿落坐。
「临福,帮我把雪花糕端过来,顺便叫厨房再端碗莲子汤过来。」
在听闻楚皓平的吩咐後,耿柔的双眼倏地晶亮了起来,如此明显直接的情绪反应让楚皓平看得不禁莞尔。
「少扬小弟,方才在外头打拳累了吧?喝碗莲子汤解解渴好吗?」他是明知故问。
当然好罗!耿柔不好意思连声应好,其实她心头点头如捣蒜。
她将快滴下的口水咽回肚里,目光偷瞟著白玉瓷盘里的雪花糕。
楚皓平见状,一抹诡谲之色悄然浮现,转瞬间稍纵即逝。
「饿了吧?先吃块糕饼垫垫肚子。」
只见他温柔体贴的拿起雪花糕递给她,就在耿柔欣喜的伸出手想接住时,他竟闪过她平伸向前的细致手掌,直接将雪花糕送至她的唇边。
这个动作太过唐突也太过亲密,耿柔一怔,好半晌不知该做何反应,待驽钝的思绪开始恢复运转时,她直觉的往後闪避。
她显然避得太慢了,楚皓平拿著雪花糕的手已然碰触到她,却因为被她这麽一扭头,雪白的糕饼屑沾上了她脸颊。
「真抱歉,弄脏了你的脸,我来帮你擦掉。」
不待耿柔应允,楚皓平便伸出手指轻轻摩挲著她的嫩颊。
嗯,果然是个小女娃儿,这肤质细嫩得彷佛吹弹可破,只可惜上头布满了灰黑的颜色,否则应是一张绝俗的容颜。
临福端着莲子汤进门,在一脚跨进门槛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爷!你……」
手上端着的莲子汤差点因过度震惊而打翻,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主子居然和那个瘦小少年做出如此暖昧的动作。
不会吧?莫非主子有断袖之癖?
临福大惊小怪的叫声,让同样错愕失神的耿柔稍稍回神,她这才想起要挥手拍掉楚皓平不安分的手。
「你做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戒慎戒惧的盯着他。
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奇怪?有偷摸别人脸颊的怪癖,真是的,害得她面红心颤。她可从没让男人这么毛手毛脚过,要不是回为自己此刻是女扮男装,她会以为楚皓平是个专吃女人豆腐的登徒子。
眼尖的楚皓平当然没错过她嫩颊上涌现的红潮,但他没有当面拆穿她,仅是慵懒的轻勾起唇角,以平静无波的声音下着命令:「临福,把嘴巴闭上,你这么瞠目瞪眼的会把我的客人吓坏。你把莲子汤放下后就可以出去了,还有,告诉外头那些应试者可以回去了,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
「是谁?」临福和耿柔不约而同的问道。
楚皓平唇畔噙着笑,「就是你啊!少扬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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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怎麽会如此容易呢?
莫非是她的霉运已经走完了吗?怎麽事情突然间变得这麽顺遂?
她只不过是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混在众多应试者当中,胡乱耍著以前父亲教过她的一些防身术。
不需要旁人来告诉她,耿柔自个儿很清楚她那些招数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花拳绣腿,唬一唬登徒子倒可以,要拿来当别人的护卫?恐怕那个被她保护的人得要拥有九条命才够。
耿柔只手撑额,黑白分明的大眼凝视著天空,旁人看她的模样像是在赏月,其实她正神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
「怪了,真的怪了。」
她边摇头边自言自语的说著,完全没有察觉後头有人靠近。
「什麽事情怪了?」楚皓平满怀兴味的问著,她发著愣的娇憨模样让他发噱。
耿柔没有回头,太过沉溺於自我的世界里使她不觉有异,迳自回答他的话。
「我说那个楚皓平可能不只身体有问题,八成连脑子也有问题。」
「哦,怎麽说?」楚皓平浓眉轻挑,在她身後悄然入座准备听听她独到的见解。
「当然有问题罗!他居然选我当……」
耿柔猛一回头,愕然惊觉楚皓平就在咫尺,这样的发现太过震惊了,害她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粉嫩的唇瓣很没气质的张开。
「嗯?」他不怒反笑,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怎麽不说了?」除了悠然自得的神情外,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异样。
虽说楚皓平依旧笑容可掬,但不知是不是她太过心虚的缘故?耿柔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