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凯……”他思索着如何开口。“是爸爸不好,在你出生之前,爸爸和妈妈吵了一架,因为妈妈很生气,所以爸爸到现在才来看你。”为了让事情合理化,编点润滑的谎言是有必要的。
凯凯信任的眼眸令他有些微的罪恶感。他也不想如此,但人世间成人的复杂深沉,要如何能让这么小的孩子了解呢?让他知道自己是“意外”出生的吗?太伤人!
大人的错,就让大人去背。就算这些年来错的是他吧!孩子何辜啊!
“爸爸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他抱紧他。
“你要跟我们——起住吗?”凯凯的小脸如雨过的天空般亮了起来。
“凯凯……对不起!”真不想打碎他的美梦。“但是妈咪还在生我的气。”
凯文闻言失望地嘟嘴。“怎么办?”接着似灵光一闪地嚷道:“去求干妈,每次妈咪生气,只要干妈去跟妈咪说说,她就不气了。”
要是真那么容易就好了!他怀疑李秋彤肯背叛好朋友。“凯凯……我和你妈妈吵很大一架。你想如果不是生好大的气,你会离家出走吗?”
“离家出走?”凯凯显然是在咀嚼他的话语,一双蓝眸严肃地望向他。“你不该惹妈咪生那么大的气,妈咪生气就要赶快道歉。”
他不禁微笑。看来他儿子比他要来得会讨女人欢心。
“爸爸,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他拉着他的西装衣领。
“有哇!”他立刻装出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我也很后悔,可是你妈咪不给我机会,不然我也不用找你们找的那么辛苦啦。”
撒谎果然会成为习惯,因为在撒了个谎之后,便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饰先前的谎言。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泛滥的谎言从你的嘴狂涌而出,挡都挡不住。
“唉,要怎么让妈咪消气呢?”凯凯显然很烦恼。
雷恩备觉感动,心头暖烘烘的。小孩子真是天真哪!对他这些年来的缺席,没有怨尤,反而替他尽心尽力地想办法。
他的儿子、他的骨血啊!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若能再加上他心头的月神,这一幅全家团圆的图像便太美了。
“你愿意帮爸爸忙吗?”打击敌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把敌人的心腹变成自己的心腹。
凯凯用力地点头,立刻投靠敌人阵营去。
雷恩露出自信的笑。连儿子都帮他,要捕获月神便是迟早的事了。“那好,爸爸告诉你电话号码,你会打电话吗?”
凯文的嘴不悦地嘟起。“你太小看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凯凯那么聪明……”雷恩连声道歉。“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好吗?”
凯文点头,看他拿出一张名片,写上行动电话号码。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妈咪知道喔!”他将名片交给他吩咐道。
“放心!”他的眼睛因秘密而闪着兴奋。“我不会告诉她的。”他小心地将名片塞进裤子的口袋。
“你这几天要乖,好好养伤,不许再顽皮,知道吗?”他摸摸儿子的头。
“妈咪——”凯文看见甫进门的唯心,大声地叫道。
很难说明的一种感觉,她竟有些吃味。
没想到白雷恩和凯凯相处如此融洽,心头酸意急速上升。
见鬼了!她怎么会有儿子被抢走的心境。
她那双极为冰冷的眼眸,凌厉地扫过白雷恩,仿佛在质问他:“你在玩什么把戏?”雷恩无辜地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清白。
雷恩很清楚自己的不受欢迎,况且都已和凯文达成协议了,实在没必要继续留在此地。虽然很想一亲芳泽,但他的月神现在心情似乎不太好。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迟早都是你的,不须急于一时惹她讨厌。
“那么凯凯,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他对他眨眨眼。
凯凯似乎有些不舍。雷恩使了个眼色表示唯心在,不方便。凯凯只得放他走。
“明天一定要来喔!”他叮嘱道。
“好,我发誓。”雷恩举手说道。“没来的是乌龟。”
凯凯被逗笑了。“没来的是乌龟。”他开心地复述。“拜拜。”
唯心望着儿子和白雷恩道别的那股热劲儿,心中隐隐感到不祥。这条阴险的毒蛇,该不会趁她不在的时候,毒害她儿子的思想,找时机把他拐走?
很有可能。只是现在敌暗我明,很难对他的行为加以防范;况且,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免得令别人怀疑,进而猜测白雷恩与凯凯的关系。
到底该怎么做呢?她的头愈来愈沉重,还有些隐隐作痛。老天保佑她千万别在此时生病,否则更少了一些优势与他对抗。
该死的白雷恩!偏挑这时刻来。唉……她该怎么办呢?
* * *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最近在忙什么?”派翠西亚问儿子道。“怎么他一到台湾要嘛就跑得连人影也没有,要嘛就把自己关在房里。”
“我不清楚。”白亚力耸耸肩,装糊涂说道。从小他妈妈就会玩这套,在他面前问雷恩的事,在雷恩面前问他的事。而他与雷恩也早有默契,绝对为对方保密,所以妈妈一直拿他们两人莫可奈何。
派翠西亚也挺清楚两个儿子的脾气,反正两人四手遮天,把她瞒得死紧。经过这么多年,她早该习惯了
“你弟弟和他那日本未婚妻是怎么了?前阵子还好好的,现在又闹什么别扭?”
“妈,你太多心了。”
“我多心。我可是你们两兄弟的母亲耶,你弟弟雷恩要不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怎么会愿意回来看你老妈我呀?”她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哀怨。
哀兵计策。老妈也不是省油的灯。雷恩跟神田理惠的风风雨雨,老妈自有她的管道得到消息,只不过不声张罢了。
“雷恩八成又和神田理惠吹了。是吧?”她故意提高音调地问道,意有所指地望向雷恩的房门。
雷恩原先放在门把上的手在此刻收了回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好厉害啊!老妈。
他和神田理惠的确有一些问题,再加上最近新生的……看来他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问题人物”。
他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将空荡荡的杯子放下。本来打算出去喝口水,但看来他妈妈是不会轻易放过他,况且亚力应付得挺好,不至需要他帮忙……
十指交叠搁在胸前,他的眼凝视着天边遥远的月亮。
啊!冷漠而脆弱的月神,让人无法亲近却又周身散发着诱人的性感,让他的梦里充斥着她的身影,心底因渴望而隐隐作痛。
而……理惠。他的确是该给她一些交代。
一开始就不该订婚。是他不好,他不该因为她爱他许多年,也等了他许多年,想给她个交代,所以答应她的求婚。
也许是因为他累了,也老了。雷恩的嘴角微微牵动。是啊!他不得不承认。
自从安娜死了之后,他似乎一瞬间老了。心如枯木,不管是谁也无法令其复苏,正当地想此生也许就如此吧,理惠的一番告白令他感动。
他仿佛……仿佛看见心死前的自己。神田理惠和他是同一型的人,他们的爱恨都太分明,情感都太激烈,不顾一切地燃烧着生命的激情。
或许,他同情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心死前的自己。
曾经,他深爱着一个女人,深刻地把她烙印在心房。但她却自杀身亡,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伤心,还有……
他吁出一口气。是这分痴心与执着,让他疲惫的心选择等待他的理惠。他的痴情此生是不可能圆满,何苦又让另一分痴心破灭呢?
这样随便订婚的结果,跟着而来的情况只能说是他活该。延宕了数年的婚事一再重复地被提出,每每只换来争吵,结局便是理惠的眼泪与他的逃离。
他的潜意识总教他再去寻找,命里该相守一生的女子。雷恩揉揉太阳穴。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心底回响呼之欲出的答案——你根本不爱理惠。
这才是你迟迟不肯与她进礼堂的原因。
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他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原以为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怎奈他对理惠只有朋友之情,男女之间的火花却擦不出。一厢情愿的感情,注定只有亏欠和痛苦。早该结束的,却每每因为理惠的哀求回头。
唉——就算理惠不累,他也累了。
再说,现在他终于找到——心中的月神。
他的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修长的指头抚拭挂在外边的月儿。温暖的鼻息让玻璃蒙上淡淡白雾,原先的冰冷也因体温而缓缓变暖。
给我一个机会吧!他对遥遥的月儿喊道。
让我们两人都得到幸福。组成一个和谐温暖的家庭,让凯凯的希望成真,让我们永远厮守在一起。
他手臂上的蓝月标记在月光下显得醒目。“我们属于彼此啊!月神。”他喃喃道。
与她四目交接的瞬间,电光石火的一秒,他知道,她已成他心田无可取代的标的,她的一颦一笑牵引着他的心神,就算理智也无法克制自己见到她时的情绪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