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准备好啊!、
“安娜……你真的,不多住几天吗?”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眼底有着乞求。
别再勉强自己,留下吧!安娜。
摇头。
“那……”二哥拎起她的皮箱。“我先把行李搬上车。”
“安娜,你在心底怨我……”
摇头。
“那么多留下来几天……”
摇头。
“求求你,你说说话好不好?”理惠急得要哭了。“你明明就还没准备好……”
推开她欲拥抱的双手,安娜缓缓地朝门口行去。
她失去她了。她最最要好的朋友。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她略微黯淡的眸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室外。
她追到门口,伫立在屋檐下,站在阳光晒不进的阴影下。那道地上形成的明显痕迹,就像楚河汉界般地分明,分割了两端的世界,让阴暗与光明无法相互跨越的藩篱,同时也划开了她与安娜的感情。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风光明媚的时空下,她却只能僵在原地,无法跟随她进入在一片光亮中,连个声都吭不出,唯一能做的,便是用眼睛跟随着目送她离开。
原来,早在那天早晨,她们两人的感情,被她用剑砍碎了。她却不知道,自欺地相信它是完好如初。
碰,车门关上的声音变得响亮,像某种尖锐的利刃刺激着她的耳膜,让她不觉一震。安娜没有回头。
车子缓缓地滑出了这座庄园,消失在远端的地平线。
* * *
“你知道安娜是怎么了吗?”
两个月后,安娜的二哥打电话给她,语调里透着烦忧。
“安娜,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自从回来之后就镇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尊石头一样。吃得愈来愈少,整个人瘦一大圈,都快成仙了,想找你来陪她,她也不肯。”他叹气。“还有,你知道她和雷恩是怎么了吗?她一直不肯见他,而且……她怀孕了,却不肯让我告诉雷恩……”
“她怀孕了?”她惊呼,心急速下沉。
“是啊!”
怎么会……安娜连自己的情绪都还未能适应过来,要她再面临另一个打击,确实太残忍了。
“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啊!”二哥请求道。
“好、好……”
便是这么一通电话,让她匆匆忙忙地赶到诺克家,没想甫进门就听见雷恩和安娜的二哥吵得不可开交。
“姓白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二哥的吼声穿过整个厅堂。
“你才欺人太甚——”雷恩忿忿不平地喊。“你今天要我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吗?硬塞一个不属于我的孩子。”
“白雷恩,够了厂安娜的二哥也脸红脖子粗起来。“你在指涉什么?我妹妹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她和你订婚了……”
“孩子不是我的厂雷恩怒吼,他的模样活脱是只气愤成狂的猛狮,随时预备伸出利爪把惹怒他的人撕碎。“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
站在在一旁的安娜低着头,齐肩的发半掩半遮了她的面目,让人难以猜测她的想法,只见她微微瑟缩了一下,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
雷恩一个箭步到她面前,她不觉露出惊慌的表情,反射性往后退一步。然而雷恩显然是误会她的动作,以为她是作贼心虚。
气头上,他再无法温柔以待,像老鹰捉小鸡般的揪住她细如骨柴的肩,用力地摇晃着。“你说,你肚子里的小孩是谁的?当着大家的面,说啊!”
她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震了一下,无助地皱眉望着他,眼中有着太多的克制、无奈、恐惧,接着梭巡了在场所有的人,目光停在站在门边的理惠,再顺着理惠的视线来到眼前的雷恩。
沉默了一会儿,那粉色的樱桃小口张开欲言,随即闭上,她的眼看着理惠,看尽她心里的忧惧、看清她忧的、恐的真正事物,才又回到雷恩脸上。
可惜处于盛怒中的雷恩,没有注意到她眼底变换了许多次的情绪,与最后呈现在她眼中的凄楚决定。
“对不起……”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一串串地滚下来。
“对不起……”雷恩心痛地重复这句话,用力地闭上眼,缓缓地松开手。“对不起……”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像承受针戳时的微微战栗,深重的呼吸显示他的理智努力地克制他目前的情绪,仿佛不如此,他便会狂忿地把眼前的一切毁坏。
“小妹——”二哥焦急地喊道。“你倒是说啊!哥哥会帮你作主,不必怕他。
过了一会儿,雷恩睁开眼,写满痛心,双手紧握,用力地盯着天花板,深吸气数次。“我以为……我们……我们是相爱的。”他的眼底闪着泪光,语调满是悲伤。“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对不起……”安娜喃喃地重复,她的眼仍固执看着前方,泪水如泉涌般,不断地从眼潭流出。
“我们的婚约……你到底把它当成什么?”他呐喊出心里的痛,不死心地说。“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肯多说半句。
“为什么背叛我?!”雷恩心碎的吼叫声,回荡在整个客厅。
“喂!你凶什么凶——”安娜的二哥拉开他,一面对她说:“不怕,哥哥在这儿,别因他吼就低头,哥哥给你撑腰……”
“既然你不重视婚约,那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他的声音转眼间变得冰冷。
雷恩决绝地拔下手上的戒指,用力地放人她的掌心。“我们解除婚约吧!”
说完,立刻头也不回地走出诺克家。
他没有看见那双自送他离去的眼,写满不舍与痛楚。
安娜原本的木然表情在瞬间崩溃,只见她白着一张脸,全身颤抖地紧握着那只戒指地跌坐在地上。
“这个混蛋……”二哥朝门口挥舞着拳头,接着不放心地回到她身边,把坐在地上的安娜拉起。
“安娜,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这小于逃掉的,你……你……你干什么?”
安娜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把甩开二哥,直直地便往墙上撞去。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同时惊呼一声,纷纷上前拉住她。
“干什么……”
安娜挣扎着,用力地推开众人,眼看着又要往墙上撞去。
”安娜……””理惠见状挡住了墙,免得她伤了自己。
抛在认出理惠后,停了下来,满脸是泪的喘息着。
”安娜……”理惠开口。“我来看你了,是我啊!”
看她恢复了理智,众人才慢慢放开她,仍站在她身旁不敢走,怕她又突然想不开。
众人环绕中,安娜出神地盯着她。“理惠……”她似在嘴中玩味着这个名字。
“我来看你了。”理惠缓缓地接近她,在与她一步之距站定。
”理惠……”喃喃地地重复着,她的眼中映着理惠微笑的脸,然而焦距却不在前方。
“是啊!理惠很担心你,特地赶来看你……”二哥也在旁帮腔。
她看看二哥,再看看理惠,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充满嘲讽与凄凉。“理惠……”
理惠的笑僵在脸上,连同二哥变得铁青的面孔下,她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留下一肚子的疑问与面面相觑。
“理惠啊……安娜的心情不好……”二哥试图打圆场。“你不要怪她啊!”
她忍住难堪地摇摇头。“不……我想我……改天再来看她好了。”
* * *
她万万想不到,几天之后,在整个伦敦都笼罩在雨层、四处湿漉漉的日子,安娜居然来访。
“安娜……”她看着衣服全黏在身上,仍滴着水的安娜,有丝惊讶。“你怎么……你是自己来的吗?”
安娜笑了。
自从出事后,她再不曾那样对她笑过。一瞬间,仿佛回到过去,不曾发生任何事,她仍是那个散发着光彩与温柔的安娜。
但是,不知怎么搞的。安娜掩饰不了的苍白与憔悴、眼底深刻的阴影、瘦骨如柴的模样,加上这一身的白衣,只让她联想到一个飘荡在街边的一缕芳魂。
“下雨也不带伞,不然让司机送你来也好啊!”她急急地迎上前,说着递给她一条毛巾,顺手端来一杯热茶。
“你记得吗?”安娜用毛巾擦着头发,望着她的眼底充满趣意。“三年前我们去泛舟,我不小心掉进河里,你伸手要拉我,结果自己也掉进河里……”
“还好是同行的教练救了我们。”
“我们两个那时就像落水狗一样,可怜怜兮兮的,哈哈……”清脆的笑声在客厅飘荡着,一切像做梦般的不真实。
她是很高兴安娜恢复了,可是却有一种不祥之感,挥之不去。而且,她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安娜,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但说不出怪异在哪里,虽然她是和善而可人的,但她不能,她无论如何就是无能在她面前坦然自若地说话。
“你的衣服要不要换下来,会着凉的。”理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