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爱女人。他爱女人,但爱是一回事,和她过一辈子又是另一回事。就拿这回来说吧,才订婚他便后悔;不知怎地,他有股做错事的直觉。哥哥亚力巳不止一次挖苦他,说他“公私分明”,公事果决利落,但只要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却如此反反复复。再这样下去,只怕地球上所有的女人都和他订过婚——但没人能进门。
大概是他标准太高,阅历无数美女,已找不到哪个女人能牵动他心神,占据他心头全部的空间,除了安娜!是了,再没人能像安娜一般令他魂牵梦萦。
他轻叹口气。也许正因为经历太多,早已忘记真爱的滋味,那种不顾一切、非卿无他的爱恋,大概不会发生了吧,他太老、老得没力气谈这种刻骨铭心的恋爱。
车子行至红灯而停下,他轻缓地对路旁一位漂亮妹妹微笑。这位打扮入时的辣妹,立刻敲他车窗。
他摇下窗,此妹将头探了进来。
“嗨!帅哥。”脸上画着浓妆的辣妹甜甜地笑着,将纸条塞进他手中。“记得call我。”对他诱惑地眨眨眼,走了。
车子持续前进,司机老何从后视镜看到白雷恩在苦笑摇头。
他开玩笑地说道:“总经理,看来您的魅力,并未因来到台湾而递减哪!”
“没想到台湾女性的开放程度,也跟着国际化了,我还以为……”他再度摇头。
“您显然不清楚台北东区的女孩有多时髦。”
“想来是我太久没来台湾。”
“是啊,时间久到足以物换星移。”
老何同雷恩说着说着,没想到一个转弯,一名小男孩突然跑出来,老何急忙煞车,车子以分毫之差停在小男孩面前,吓得他全身冒汗,几乎虚脱。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下车看看那名冒失的小孩。
“小朋友,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老何紧张地替孩子做检查。
杨凯文皱眉地望着眼前紧张兮兮的老人家。他不过是来捡个球罢了,干嘛把他翻来转去地,又不是烤花枝或章鱼丸子;而且他分明好好的,为什么问他哪里痛,真奇怪!
他不解地四处张望,奇怪莎梅怎么不见了,而且好久也不出现,这样玩躲猫猫不累吗?
车门的开关声吸引他的注意,一抬头,便见到身着灰色大衣,海军蓝西服的白雷恩缓步到他面前。
阳光下,他的金发闪着耀眼的光辉。只少了一顶桂冠,就俨然是希腊罗马神话里的天神了。
他望着眼前有如太阳神化身雄伟的白雷恩,蓝色的眼眸纯真的张大。这不是妈妈给他的故事书中的太阳神吗?怎么蹦出来了?
雷恩见到凯文先是一愕,心中兀然涌现一股陌名的激动,令他想拥抱眼前的孩子,就像是见到许久不见的亲人一般。
怎么搞的?不禁自问。他根本没见过眼前的小男孩,何来此种特殊感觉,难道是想“婚”头了?看到小孩就想到自己的孩子。
不可能啊!他从没想要小孩。但如何解释他对小男孩的心生爱怜呢?
“小朋友,老师没教你过马路前小心有没有来车吗?”他蹲下来对凯文说。
只是望进凯文那双湛蓝的眼眸,他便讶异地讲不出话来。这样清澄地映着自己翦影而似曾相识的眼,难不成他与眼前的孩子有什么关连?
他试探地伸出手,轻抚他细软如丝的头发,便觉暖流从心里流过,足以驱走寒冬的暖意,似如阳光洒进心田,暖烘烘的。
凯文痴望着眼前的雷恩。不知怎地,他觉得眼前这名操着生硬中文的外国人很亲切,虽然说的不大标准,但是……这种轻柔抚摸的方式,竟令他想到爸爸。住在很远很远的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他好希望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和自己的爸爸一起生活,为什么爸爸要一个人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每次问妈妈,妈妈都说因为大人有很多事要忙。但到底是什么事呢?妈妈总说他长大就会懂,怎么什么事都要长大才懂啊,现在不能懂吗?
他没见过自己的爸爸,那么他怎么认得出哪个是爸爸?他又不像小醇哥哥和贾伯伯住在一起,当然不会认错。要是爸爸回来,他怎么知道他是爸爸呢?
他盯着眼前的雷恩,忽然想起他曾问妈妈,为什么他的眼睛和大家不一样?妈妈说,他的眼睛和爸爸一样特别,只有被神选中人,眼睛才和大海一样。
那么他——会是“爸爸”吗?
犹豫一会儿,他才开口问:“你是……爸爸吗?住在很远的爸爸吗?”
雷恩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什么问题都被问过,唯独这……太扯了!
“小朋友,你没见过你爸爸吗?”虽说半路认爹很不可思议,不想伤害孩子心灵的他,尽量以平和的口气问道。
只见凯文头儿一低,眼底盛着泪水,委屈地摇头,哽咽地回答:“没有。”
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来看他呢?他愈想愈伤心。
雷恩看得好心疼。他掏出手帕,替他将眼泪拭去。“原来你没有爸爸啊。”他怜惜道。
凯文不悦地更正他。“我不是没有爸爸。我爸爸住在很远的地方。他跟你和我一样,都是被神选上的人。”
“哦?”他的说法引起雷恩的兴味。“怎么说?”
“妈妈说,只有被神选中的人眼睛是蓝色的,就像故事书里的人一样。”
“你爸爸的眼睛是蓝色的?”他知道男孩错认的原因了。“你妈妈有没有说过你爸爸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叔叔认识他?”
连他都不清楚自己为河想帮助这名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是因为他那双熟悉的眸子,抑或是他给予他亲人的感受?但他却怎么也不愿看到悲伤盈满那幼小的双眸。
“真的吗?”他的小脸因这消息亮起来,咧嘴笑着。“我爸爸叫雷恩。”
他恍若雷击地瞪着他。世界上叫雷恩的人那么多,他何必一听到就那么激动?难不成他真认为眼前的小男孩是自己的骨血吗?
“他姓什么?”他急问,见凯文呆若木鸡,他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凯文。”
全然的失望充斥他心头。
这箅什么?他随即骂自己,难道他希望他说他姓白吗?可笑啊!白雷恩。
“凯凯——”清脆如铃的叫唤使他抬头一望。
高跟鞋敲击着马路,自远而近。他的眼眸盯着眼前的女人,心随着鞋跟的节拍敲击着胸膛。
只见一名身着黑色套装的女人自远走近,优雅的姿态一如乘风而来的仙子,庄严不可侵犯,挽起的头发有几丝垂落肩头,衬出她自然散发的女人味。
好一双纤纤玉腿!雷恩在心底赞赏着。虽然裙子的长度到达膝盖,但露出的小腿却迷人至极,纤细却仍有应有的线条,由小腿肚到脚踝,画成一道优雅的曲线,而脚踝两方突起的小山丘,看来性感得让人流口水,不禁羡慕围绕它的黑色系带。
看她走来的模样,自信十足,不怒自威,想来是刻意营造女强人的印象,但却抹不去骨子里散发的娇柔。
明明是白天,为何他会有一股喝醉的感受,一种微醺的晃动。脑子一片空白地随着心跳起舞。
他是怎么了?
为什么……白雷恩会在这儿?她的心在见到雷恩的瞬间狂跳,脚步也不自觉慢下来。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思及这层可能性令她脸色大变,便面有寒霜地武装起来。
白雷恩注意她迟缓下来的步伐与明显的敌意。为什么呢?他没见过眼前的女人哪,如果他见过铁定能记住,这样的美人儿要忽视太难了。
“妈咪——”凯文奔人母亲怀中,叫雷恩吃了一惊。
她竟是小男孩的母亲,他原以为她可能是阿姨之类的,真料想不到!
唯心在见到儿子没事后松一口气,放心不少。“你这小捣蛋!叫妈咪和干妈急死了。”
凯文嘟着小嘴。“我以为莎梅姨在同我玩躲猫猫,可是却找不到她。”
“你啊!乱跑迷路,害得大家四处找你,是不是该罚?”
凯文小嘴一扁。“啊——”
“希望别罚得太重才好。”雷恩道。
唯心才发现和儿子说话竟忘了他的存在。
是她太多虑。白雷恩不可能知道什么,他不过是碰巧出现此地,根本不可能知道凯凯是他儿子,否则早在几年前就行动,不致拖到现在。
“凯凯,去和叔叔道谢。”她推儿子上前,双眸仔细观察眼前的雷恩。
雷恩摸摸他的头。“下次不可只顾着玩,让家人担心喔!”
凯文用力地点头,不舍冷看他一眼,回到母亲身边。
“谢谢你,白先生。”唯心泠淡而有礼的道谢。
她认得他。有趣!
只见他露出足以吸引天边鸟儿飞降的笑容,对她说道:“我们以前见过?”
太大意了。唯心忍不住心惊,这样下去很容易便露出马脚。她立刻镇定自持,以一贯面对难缠客户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白总经理的名号教人无法忘怀,商界何人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