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烈冷笑,不置一词。
“你们这些女真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全都过惯优渥生活,当然没办法想象我们汉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倪震看似自言自语,但听在完颜烈耳里却刺耳得很。
“当你们强盛的时候,对外族还不是一样极尽侵扰压逼之能事?”想他们女真人若不是被欺凌至极点,谁又会想起而反抗,进而攻进中原呢?一切还不全是时势所逼?
是人性使得原本善良的人凶残,是贪婪与无上的权势造成这种局面。
“说的也是。所以当暴权当道,人民也应该起而反抗,你说对不对?”
“我不否认,我朝有些政策是偏颇了些,但……”他能说什么?给我们时间,我们必然改进吗?哈!就算他有心,也无法改变,因为多数女真人享受特权惯了,现在要他们放弃为所欲为的生活态度,绝对办不到!
“怎样?”倪震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笑得很讽刺。
“如同明知南宋积弱无能,但汉人却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它一样,我们都拥有对血液绝对的愚忠心,不是吗?”
有些事即使知道是错的,他也必须去做,因为呵,他是女真人,必须对族人效忠。
“所以只要有机会,你会伺机歼灭我族?”
“没错!”
“你有此想法!我应该杀了你。”留他在寨里绝对是祸害,因为此人一点也不简单。
“被掳的那天开始,我已有觉悟。”见他抽出匕首,完颜烈一点也不害怕,直挺挺地看着他。
“可惜你是女真人,否则我真想与你结交。”倪震将刀缓缓送上前,就在差几寸就划上他脖子时,李涓突然出声阻止:
“他的命是我的,谁都不许动他!”
倪震抬头,以深不可测的表情望她,缓缓将刀收进腰际,很平淡地说: “他是祸害,越早杀了越好。”
李涓扬唇轻笑,笑得很动人。“我知道。”
“你知道?”倪震挑眉,“既清楚,为何不动手?”
“我有我的打算。”
“你……”倪震深深望她一眼,随即无语踱开了去。李涓不是笨蛋,若她已有打算,就是真有打算,有事她自然会来找他商量,他只要随时看好这个危险人物就行,其它就……看着办吧。
见危机已除,完颜烈只是低下头继续他洗衣的工作。
“喂,我救了你的命耶,你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跟我说吗?”长鞭挂在腰间,李涓将染泥的脚踩在他屈蹲的腿上。
“哼!”与其让他做尽娘们做的事,倒不如让他去死算了。
“哟哟,你这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倔哩!”李涓故意轻薄地将他板得死紧的脸抬起来,啧啧有声地称赞:“亏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就是这么讨不了人开心?”
“你……”该死!这个不要脸的汉女,竟然敢轻薄调戏他!
“你想怎样?”他拉长脸。
“嘿,我在你眼中看到恐惧哦,你怕我?”
“呸!一介女流,我会怕你!?”完颜烈否认。
李涓伸出手,很恶意地在他脸上摸一把,大笑说:“不怕最好,因为往后日子里,你还要继续忍受我的……”故意不把话说尽,大笑着踱开了去,任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胡思乱想。
“喂,头头是不是在发花痴啊?”躲在暗处,被派来监视完颜烈的两人窃窃私语。
“不会吧?咱山寨男人何其多,几乎单身男子全都对头头表爱意了,就不见头头点头,我们都以为她对男人没意思咧,怎么会偏偏对这个蛮子发花痴咧?别胡扯了。”
“但你没看到她刚才的表情,简直就是……”
“你说这话是在毁谤头头的名节哦,被别人听到可会杀头的哦,千万别再讲了,知道吗?”
“嗯……”
※ ※ ※ ※ ※
一入夜,所有奴隶全被集中关在又冷又暗又臭的地牢里,惟独完颜烈像只狗一样被铁链绑住脖子,锁在李涓门外。
不仅倪震看出完颜烈是个危险人物,就连李涓也感受到他不同的气势,是以将他与其他女真人隔离是有绝对的必要,所以他才会被单独囚禁在此。虽名为李涓专有的奴隶,实为假借名目看管监控他。
“胡烈,你给我滚进来!”一声娇喝自门内传出,完颜烈仍旧板着脸,慢吞吞地将门推开,却是站在门口不愿进去。
“你是怎么洗衣服的?”李涓气极败坏地将衣服丢向他。
将头上衣物扯下,他低头一看,咦?怎地破破烂烂了?
“你是故意的吗?故意把我的衣服洗破,好报复我叫你做事?!”李涓迎头就给他一巴掌,完颜烈火大了,抓住她的手,却被她轻易拧开了去。
“怎样?你想反抗?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奴隶!”因为他抓了她的手,所以她更有理由再赏他一巴掌。
“你……”完颜烈非常生气,可知道自己若再反抗,无异是替自己找苦吃,是以努力压抑自己。
“怎样?你不服气吗?”李涓笑得挑衅。
“我……没这个意思。”完颜烈吞下一肚子火,故作卑微以保身。
“嘿嘿……谅你也没这个胆。”李涓走到桌边坐下,跷着腿斜睨着他:“今晚罚你没饭吃。”
“唔……”少吃一顿饭又饿不死他,他倒不怎么在意。
“你……几天没洗澡了?”看到他那身脏样,李涓突然觉得刺眼极了。
“自进寨至今。”
“什么?那么久没洗了!?”李涓倒抽一口气。女人嘛,总是喜欢干净事物,尤其又要留他在身边侍候,那么臭,她怎么忍受得住?
“走,我带你去洗澡!”说完,就像牵拘一样将他拖往外面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已经习惯被她操控做事,完颜烈踩着慢吞吞的步伐,一步一步跟她来到后山大湖畔。
“把衣服脱了。”坐在湖边大石上,李涓手握铁链,睁着晶亮眸子看着。
“能不能……回避一下?”将手互盘,完颜烈并未动手脱衣。
“不行!”李涓笑得好贼,像在看好戏一般恶劣。
“如果你不回避,我就不洗。”完颜烈打定主意,誓死不从。
“给你最后警告,快去洗!”她李涓可不是能让人威胁的角色。
“不。”
“去洗!”
“不。”
“好!”长鞭飞舞,像刀一般刮上完颜烈没有抵抗的身体,却也同时将他身上的衣物一一划破,完颜烈拼命想阻止鞭子落下,但无奈内力尽失,努力只是白费,不一会儿已是全身光裸,就算气白了脸,长鞭的主人仍饶不了他,只见长鞭卷上完颜烈的腰,再使劲一甩,完颜烈就像颗石头一般呼一声投进湖水里。一切仍如李涓所愿,他还是洗了澡。
“我说过,反抗是没有用的。”她很是得意,黑暗中虽看不到完颜烈恨得咬牙切齿的脸,却很容易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
湖水冷透他的筋骨,可生平从未受过的耻辱让他全身热胀非常。他发誓,今日所受的一切,总有一天定要全数讨回。
“赶快把你身上的臭味洗净,否则我让你一直浸在湖中直到脱皮!”
知道她说话算话,完颜烈只得咬着牙努力洗刷身体与长发,只要不给她找碴的机会,他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
给了他一些时间洗澡,李涓扯了扯铁链。“洗够了没?洗够了就上岸。”
“衣服呢?”就怕她会让他光着身体游山寨一圈……
“放在我脚边,上来穿吧。”呼,还好!
横竖她就是想看他坐立难安、受窘的模样,好吧!想看就让她看个够吧,就不相信她不会感到难堪。
潜水游至湖边,完颜烈自水中站起,银光色的水滴自黑发滑落,顺着他贲张的肌肉线条滴落水面,火辣辣的画面令本欲整人的人反而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了起来。
咧开一脸性感的微笑,完颜烈一边看着她羞红的俏脸,一边极优雅地捡起衣物,再慢吞吞穿戴整齐,其间他发现她早已将脸转开,原来呵……她根本不像她所表现的那样粗俗嘛。
“好了吗?”她粗鲁地扯着他的铁链,令他颈上伤痕又多了一条。
“可以了。”快步走到她身边,完颜烈已经知道治她的方法了。
“干嘛对我傻笑?”李涓不悦地瞪他一眼,。
“没什么。”完颜烈窃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回到住屋,李涓将他锁在门外,进屋才走了两步,就听闻敲门声,她转头应门:“是谁?”
“头头,是我,孙俦!”
“什么事?”李涓开门让他进来。
“是……”孙俦向她挤眉弄眼,李涓点点头,走出门来到完颜烈跟前,点了他昏穴,这才进屋来。
“是宫仪的事吗?她怎样了?”前两天一打点好,就送宫仪到“满香阁”去,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还让冯赛男扮女装,装作宫仪的丫环随侍在旁,如今该是一切安顿好、报平安的时候了。
“这是冯赛的飞鸽传书,头头请过目。”孙俦将书信交给她,趁着她看信的时间坐着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