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自己早就对死亡这件事感到麻痹,然而,偶尔心情仍免不了感到一阵低落。
上帝说:生命的本身就是一种喜悦。
我不明白为什么就有人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想当年,如果爸和妈没坐上那班死 亡飞机,此刻,我们一家三口该是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吧!
但我也知道“如果”永远都只会是如果,而不可能成为一种事实。
那种感觉就像今天下午我在咖啡厅外所看到的那一幕情形一样,心底一阵酸涩。
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雷雨,让许多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花想容和黄小玉两人躲躲 闪闪的跑到路旁的骑楼下避雨,她们身上的衣服几乎完全湿透。
“这什么鬼天气啊!恶,全身湿答答的,难受死了。”黄小玉从背包里拿出面纸, 抽了一张给花想容,嘴里喃喃的抱怨道。
“湿是无所谓,我担心的是会不会被酸雨淋成秃头。”
“喂!没那么严重吧,小容,你可别吓我。”黄小玉擦拭著自己一头柔顺的长发, 有些害怕的说,她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幅画面,身体立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呜,光是想像都叫她不能接受。
“你没听电视新闻报导说吗?现在台湾的空气品质愈来愈糟,那些从工厂排出的有 毒气体散布到空气中后,一旦碰到了雨水,就会形成酸雨,不但会对人体造成危害,也 会造成植物的伤害,你最好别小看它。”
“听你这么一说,我以后再也不敢淋雨了。”如果要她变成个秃子,那还不如拿刀 杀了她,还比较痛快一些。
花想容对她露出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呜,好冷。”身上穿著湿透的衣服,一阵风吹来,黄小玉便禁不住的微微发起抖 ,她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建议道:“小容,我看这场雨大概不会那么 快就停,我们进去里面喝杯热咖啡,等雨小一点再走,好不好?”
“喝咖啡?”经她这么一说,花想容才发现自己身后就是一家咖啡厅,透过透明的 玻璃门往里面看去,她看见里面坐著许多人。
忽地,她的视线落在其中一桌的客人身上,那是一对看来极为登对的男女,女的她 不认识,而男的,则是她的酷邻居——夏尔谦。
“小容、小容……小容!”连续叫了花想容好几声,她都不回应,黄小玉索性靠近 她耳边大叫道。
“黄小玉,你干么突然在我耳边叫得那么大声啊!你是想害我耳聋吗?”花想容拉 拉已经有些耳鸣的耳朵,皱著眉抱怨。
“谁叫你都不应声,那我只好叫大声一点啦!”
每事跟她在这里风吹雨淋的,她也很无辜耶!她还好意思凶她,“你刚刚到底是在 想什么?想得都出了神,连我叫你也没听到。”
“没什么。”花想容敷衍的应道,目光不由自主的又飘到咖啡厅里面的人身上。
此时,咖啡厅里正在播放一曲优美的音乐,空气中,充满著一股浓浓的咖啡香。
夏尔谦灰蓝色的眸子平静的看著黎心儿,半晌,他轻叹口气,淡淡的开口道:“心 儿,突然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大哥,我……”黎心儿抬起头,目光接触到他那双淡然的眸子,心里感到一阵怯 懦,随即又低下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跟大哥把话说清楚了吗?为什么临到头来,她还是 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真没用。
“你想说什么?”
其实,夏尔谦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不戳破,只是想为彼此留下一条后路,也希望 她能体会到他的苦心,别破坏目前所拥有的和平。
纵使,它只是假象。
“嗯……大哥,我……我想问你,什么时候要搬回来住?”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 将话说出口。
“我为什么要搬回去?”
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的反问自己,黎心儿一时间有些愣住。
“可是,你不是答应过尔康,要一辈子照顾我们母子吗?难道你后悔了?”
“住在外面我一样可以照顾你们。”他每个月都有寄生活费回去,并没有让他们挨 饿或冻著不是吗?
“但是,小龙每天都跟我吵著要见你,他问我,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住?我真 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说实话,他会了解的。”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困难的问题,他们夏家的孩子没有这 么不济。
“可是,大哥……”
夏尔谦忽地出声打断她的话,语重心长的道:“心儿,你叫我大哥不是吗?这表示 我的身份就永远是大哥,不会有所改变,懂吗?”
“那是因为……”黎心儿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一双泪眼焦急的瞅著他,不知如何 是好,半晌,她咬紧下唇,鼓起勇气问:“你不喜欢我吗?”
等待他的回覆时,她一颗心,卜通,卜通的跳著,心情十分的忐忑不安。
“心儿,你这是在逼我离开。”他轻轻的叹口气道。
“不,我没有。”她一脸泫然欲泣的猛摇头,忽地伸手紧紧的握著他放在桌上的手 ,仿佛这么做就能抓住他似的。
夏尔谦不想给她无谓的希望,因为那只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所以他选择用最直 接的方式让她知道。
“我答应过尔康要照顾你们一辈子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后悔,但也仅止于照顾而已 ,其余就没有再多的了,你不应该再多求什么。”
“可是,我喜欢你啊!”仿佛感觉到他就要离自己而去,黎心儿索性坦白说出心中 隐藏许久的感情,希望能借此留住他。
“你真的喜欢我吗?”夏尔谦轻叹口气的反问她,一双灰蓝色的瞳眸仿佛能看透一 切事情。
“我……”望进他炯亮的眼睛,黎心儿发现自己居然心虚的无法继续坚定表示心意 。
“我想你自己也很明白吧!”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他将手轻轻的挣开她的捉 握,慢条斯理的端起有些冷掉的咖啡轻啜一口,态度十分的平静。
“不,我明白。”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她大声的喊道,而她骤然的大声量引来旁 人的侧目。
不过,心慌的她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
“心儿,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一旦没有了这张脸,她仍会说喜欢他吗?
不,他不这么认为,相信她自己也很清楚。
“难道,你就从来没喜欢过我吗?”他跟尔康是双胞胎不是吗?如果尔康喜欢她, 那他应该也会喜欢她才对。
“我来不及喜欢你。”
如果尔康没有先爱上她?也许。
如果尔康还活著?有可能。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无法改变现状,因为——尔康已经不在了。
既然如此,对于这既定的事实,自然也不需再去猜想它会变成怎么样?因为它本身 就是个事实。
“不,我不相信。”黎心儿伤心欲绝的摇著头,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真相,“我知道 ,你是顾虑爸妈的想法才会这么说的对不对?”
“我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说罢,夏尔谦从皮夹中抽出一张五百元 大钞放在桌上,在黎心儿哀怨的目光下,离开了咖啡厅。
花想容一看到他走出来,连忙拉住黄小玉转身背对门口,佯装在看别的地方。
“小容,你干么?看到鬼啊!”黄小玉不明所以的看著她,没好气的问,她从刚才 就一直闪神不理人,怎么这会又有这奇怪的举动?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花想容头也不回的嗔道,终于,她感觉到身后那扇玻璃 门似乎打了开来,身体倏地一阵紧绷,接著她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步出。
“喂,小容,你——唔……”黄小玉才刚开口,就被捂住了嘴巴,只能断断续续的 发出依呜的声音,抗议她的暴力行为。
过了一会儿,花想容感觉脚步声似乎走远,才放开捂著她嘴巴的手,她微侧过身, 发现夏尔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雨中,心中顿时闪过一阵强烈的失落感。
“呼、呼……你是想害死我啊?捂得那么紧,我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要她闭嘴就 说一声,干么突然发狠的捂住她的嘴巴咽!害她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脑充血。
“Sorry,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夏尔谦不会喜欢人家看到 刚才的情形,为了以防万一,她才会想也不想的对阿玉做出这样的举动,免得她一个不 小心就暴露了她的存在。
她回头看了眼还坐在咖啡厅里的女人,发现她低著头似乎哭得很伤心,觉得有些同 情她。
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不过,照这情形看来,恐怕也是关系不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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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醇酒只有醉过再饮的人懂得有一种香茗只有含香的茗壶识得有一种感觉只有 朝夕思念才会刻骨铭心一九九六年五月一日Wednesday天气阴今天早上,我又在公园里 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