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到现在才真正相信,那个风流倜傥,受尽众人仰慕的侯爵竟真的要为那个女凶手辩护。
艾略持不在意他们的敌意,他早知过舆论必不会支持他;他在意的是陪审团,如果那十二个人一开始便是带着偏见来聆听这个案件,那他胜诉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
他转眼眸,悄悄观察陪审团的表情。
至少有一半直接露出了厌恶之色,另一半则将不满的情绪掩在眼神里。
艾略特心一沉。这会是一场硬仗;但没办法,这些成员已算是立场不至于太偏颇的人。对陪审团的人选,他虽然没有决定权,却有同意权,而这些人在他眼中已经够好了,他无法再奢求。
法官敲了敲木棰,要众人保持安静。
艾略特则趁此机会高声说道:“庭上,我要求保释我的当事人。”
观众席又是一片哗然。
法官再度用力敲棰,"检查官对此有什么意见?”
至少有一点足以安慰的是,负责审理这个案件的女司法官文莉·莲是出了名的公正无私,绝不会有任何预设立场。艾略特相信是乔云动用了影响力请她负责这个案子。
“庭上,被告犯下的谋杀罪不容轻饶,要是保释她,恐怕会对其他社会大众造成危险。”
“庭上,我的当事人只是个普通女人,并非穷凶恶极之徒,我保证她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艾莉点点头,"那么我宣布周梅生可以以一千万帝国币保释,她的一切行动将由被告律师负责。"她一敲庭棰,结束第一场辩论,"今天就此休庭。”
一千万帝国币,这可以说是天价的保释全,但艾略特拿的出来,而他确定艾莉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开出这个价码的。
不管怎么样,梅儿总算管时获得自由了。
第五章
周梅生仰头凝望眼前这幢精巧的两层楼花园别墅。
这就是他的家吗?白色石洗的外观,以及一座小小的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花园,没有她想像中的贵气华丽,多了几分闲适自在的气息。
“你住在这里?”
“不,我通常住在城里的公寓。"艾哈特微微一笑,"有时候周末会过来这里,这里安静些,也不会有人打扰。”
“这是你度假的地方?"周梅生轻扬嘴角,"我还以为侯爵都会住在城堡里。”
艾略特望向她,惊异地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周梅生的微笑,而她微笑时,唇边弯起的完美弧度,以及颊边微凹的小涡,竟让他的心一阵绞紧。
她的微笑没变,还是从前梅儿牵引人心的甜美。
她的微笑没变,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发现,就让艾略特的心情整个飞扬起来。
“温莎家确实拥有几座城堡,事实上我的父母就住在其中一座,位于邻近奥斯丁行星的一颗小行星上。”
“那么远?那你们岂不是很难得见面?”
“这对我倒不是一个坏消忌呢。"艾略特为她提起行李,领她进屋。"与其每次见面都听他们唠叨身为温莎家独子的责任,还不如偶尔用卫星影像电话问候来得自在。”
“温莎家独子的责任?"她忍不住好奇,"那是什么?”
艾略特翻翻白眼,"还不就是快点娶个漂亮的老婆进门,生几个孩子好传宗接代那回事。”
周梅生噗嗤一笑,"那很难吗?”她瞥向他,眸中第一次闪着调度的光芒。
“什么?
“娶妻生子啊。你不可能做不到吧?凭你这般相貌与家世,应该有不少情人吧?”
“情人嘛,自然曾经有过许多,但是想共度一生的只有一个。”
“是吗?”周梅生奇怪自己心为何一阵莫名的刺痛,"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娶她进门,也好了确你父母的心愿。”
“因为我前几天才刚刚和她相遇,还来不及介绍给我父母。”
“咦?"她扬起眼帘,在与他富含深意的眸光相遇后忽然明白了,娇美的脸颊亦迅速染上红晕。她别转眼眸,借着打量屋内装演,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这阵子你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吧。只有几个朋友知道我这里的住处,那些记者们大概一时也找不上这儿来……另外,"他指了指落地窗外,"路易也派了几个调查局的警官在这附近站岗,名义上是监视嫌犯,不过往好处想,他们也有阻挡那些记者们的功效吧。”
周梅生没答腔,瞥了窗外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这是你的房间。"艾略特将她带上二楼位于走廊最尽头的卧房,"这里只有我们尔会来度假,所以没有请佣人,只有机器人负责打扫而且。如果你不习惯的话……”
“不,这样就好,我想我并不是个连穿件衣服都要人帮忙的千金小组。”
“我想也是。"他微笑。就算从前有满宫侍女大可供使唤,梅儿也是几乎什么事都自己来。她一向就不是个骄纵的千金小组。
周梅生微微-笑,望向窗外,临窗不远处有几株枝叶光秃的树木,更远处有几则正结着挑红的果实。
“那是梅。"她怔怔望着临窗那几株枝于苍劲的材木,"你也爱梅?”
“严格说来,我个人对梅并没有多大感觉。”
“那么为什么选择种梅?”
“因为我知道某人爱梅。"艾略若著有深意。
周梅生回眸望他。他说的某人难道是她?不可能吧。
“只可惜靖城现在不是冬天,过了十月花开的时候,整座院落不被点缀得缤纷多采,香气也会在空气中暗暗浮动。"他微笑着,"梅花这东西也怪,越是冰天雪地开得越好,春暖时反而谢了。”
“我就爱它这到我行我素的脾气。"她喃喃地说。
“你记得自己爱梅?”
她恍然一惊,愣了好久,"是啊,我记得。”
“至少你不是所有事全忘了。”他的语气透露着欣慰,停了数秒,"需要我协助你整理行李吗?”
“不用了。”她迅速应道,接着抬头望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艾略特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你休息吧,我先下楼。”
语毕。他转身离开,顺手替她关上房门。
她一件件整理着。这些东西都是艾略特昨天前去她从前居住的军官宿舍替她收拾的,她合起一技金属梅花,怔望两秒,刚才她差点因为爱梅而泄底了。
她缓缓旋开花茎的部分,一个小小的立体影像随着她的动作悄然翩立于花蕊。
那是她,穿着银黑相间的军服,右手平举行着军礼,眼哞坚定地注视着前方。除了这张立体相片,收在这箱行李的还有她全部的衣服,都是裤袋,没有一件飘逸动人的裙子,没有任何女性化衣饰。
“为什么你竟连支唇膏也没有?"在来这的路上,艾略特这样问她。
她不晓得,她一向厌恶那些能展现女性柔媚的化妆品。从小到大,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曾在任何场合穿过裙子。
是的,她记得自己的童年,记得她痴爱梅,记得她之所以前来奥斯丁行星的目的,甚至记得那她为什么潜入贺府,但最关键的部分忘了。她忘了潜入之后发现了什么事,忘了自己为什么会中枪昏迷,甚至不记得自己见过任何小女孩。那的一切保掩在重重黑雾之后,她完全无法认清。
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唯独忘了那的一切。有任何人会相信这种事吗?他会相信这种事吗?
她想不起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开枪杀了人吗?或许。但伤害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她真的会做出这般毫无人性的事吗?她不相信。但她无法证明她的清白。
可是他信任她,毫无条件、全心全意地信任。
他怎能如此笃定,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全然相信自己。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这个男人远远地,她的第六感不晓得警告她多少次,但他却是她在莫名的黑雾中,醒来第一个听到的声音,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时,他毫无隐瞒的如释重负震撼了她。这个男人关心她,真的关心!他愿意帮助她。但她能够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吗?
假装失去所有的记忆是她所能想到唯一可以暂时脱离这困境的办法,从小在组织所受的训练,也让她轻易地通过脑电波检查。但她无助地发觉,一旦开始假装,现实与谎言往往无法明确地分别了。
现在的她常常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除了那晚的记忆,她似乎还遗落了一大段其他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历历描绘的真是她二十五年来的生活点滴吗?她究竟是谁,真是她所以为的那个周梅生吗?或者这一切都是在他脑瘀血后,她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回忆。
她记得的她是真正的她吗?或者他遗忘的才是真的她?
脑子开始毫无预备的剧烈抽痛起来。
她紧紧抱着头,克制着想要高声呻吟的冲动。
☆ ☆ ☆
艾略特感到一阵心痛。
到我身边来,诚介,到我身边来。
是梅儿,她在呼唤他,轻柔的呼喊却载满了沉痛与哀伤。